五年后，监狱的铁栅栏打开，陈轻歌反复呼吸几遍才抬头。

天色仍旧阴沉，有些闷。

她举起被手帕缠住手腕的双手到眼前，心底有一浪接一浪的暗潮汹涌。

鼻酸前，她把手收回去插进牛仔裤兜里，不再看了。

她一步步走向马路对面停着的那辆灰白色车子。

从门口到车前，这几步陈轻歌走得并不赏心悦目，反而步履间有些艰难，似乎能看出来女人的右脚有些使不上力……

车里原本留给她的是副驾驶的位置，她却拉开车门坐了后座，坐到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旁边。

小男孩在她落座的一瞬间扑进她怀里：“妈咪，妈咪！终于不用打电话听你声音了，终于可以让妈咪抱抱！”

陈轻歌在看到孩子的一瞬间眼泪倏然落了下来，她紧紧抱着他，就像抱着最后一刻稻草。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四年前她在监狱里生下他，却从来没有亲自照顾过他，这些年的亏欠，她无法弥补。

“妈咪不哭，妈咪一哭，宝宝难受。”小陈晨一只小手揉着自己胸口，另外一只小手摩挲着陈轻歌的后背。

感觉到体贴的温度，陈轻歌的眼泪落得更凶：“好，妈咪不哭，走，我们回家。”

“嗯！回家家！回有妈咪的家家！”

“先去我那边换身衣服吧，都给你准备好了！”前座驾驶室的男人也没回头，只是从后视镜看了陈轻歌一眼。

“好啊，麻烦你了！”陈轻歌放开陈晨，声音还带着鼻音，语态却不忸怩。

毕竟也不是什么十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连她生孩子，都是他亲自做的手术，如今只是换个衣服而已，还有什么好避讳和客气。

蒋逸旻也知晓她多多少少的往事，知晓她内心的阴骘冷冽，知晓她出来了，没死便是重生。

发动车子前，他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后座的女人。

她抱着孩子，垂着眼眸，比四年前他给她做手术的时候，还要清瘦。

……

夜晚，陈轻歌坚持要带陈晨去酒店住，蒋逸旻多次劝阻，说他可以出去住，让她留下。

可陈轻歌看着眼前斯斯文文衣着整洁的男人，终究还是摇头了。

他看出她眼中的疏离，也明白她倔。

真正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还不足够熟稔，第一次见她，便是她自杀，他去急救。

后面几次见，都是。

直到某次，他发现她有身孕已经两个月了。

他永远没办法忘记她知道自己有身孕的时候那张脸上的神情是有多复杂，没有欣喜，没有恐惧，没有期待，什么都没有。

他一度以为她会央求自己将她的孩子拿掉，只是出乎意料的，她什么都没说。

而且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自杀过。

直到她生孩子那天，他才又见她。

他想，如果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或许也只是这个孩子了吧。

傍晚，陈轻歌带着陈晨逛超市。

她没有落脚地，住在酒店也缺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儿童用品，吃的喝的，都需要补。

陈晨第一次和陈轻歌一起逛超市，整个人兴奋得不行，坐在购物车的儿童座椅里，还拼命扭着头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