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遥黑着脸看我翻账本。

我道：「这么一来，咱们两清了。」

他冷哼一声。

道：「你父做善事，恩惠却全了你。」

我一顿，账本一合。

道：「那可不，我是独苗，我爹的东西当然就是我的东西——这么一算，薛遥，我爹救了你的命，也算是我救了你哎——堂堂的桃先生，应该不止三十两这么便宜吧？」

薛遥像是下雹子的大黑云：「方达，你要不要算算吃了我的药，还白赚一张卖身契，加在一起，值多少钱呢？」

「反正没你贵。」

我伸手，「给钱，一千两。否则把你贪了十几万的事捅出去。」

「滚。」

于是，揣着一千两的银票，我偷偷溜进了何霄的房间。

他的客人躺在床上，看不明切，像是睡着了。

我压低声音问他：「喂，失身没？」

何霄看我一眼，不知是不是洗去了脂粉，脸色上的巴掌印分外清晰。

「方达，你本事大得很啊。」

他凉声道。

我一笑，坐他对面，这才发现床上的那位客人的脸，足足肿了一层高。

「你打的？」我问。

「不然呢？」

何霄捂着发红的掌心，盯着我的脸，蠢蠢欲动。

我可不想挨打，急忙说明来意：「喂，我把薛遥捆了，你要不要逃出去？」

「走了以后就别来皇城了，好好过日子吧。」

何霄一愣。

看着我拿出来的三十两。

他道：「这是你的卖身钱吧？」

我不悦：「嫌少？」

他仰头：「我不要。」

嘿，不就比我贵那么几百两么，得意个什么？

我嗤他一声：「就你这德行，再好看什么用，不讨人喜欢，还不是投了个倒数！」

他冷眼：「那也比你这倒数第一强！」

……

回去以后，我继续做我的小武将。

没官职、没功名、没俸禄。

但是有一千两。

将房子修缮一通后，又给我爹烧了好多钱，日子过得要多舒心有多舒心。

不过，后来原婷婷跟她的好兄弟私奔了，借出去八百两。

基本上，没剩多少了。

再后来，听说死去的四皇子复活了，还建了军营，叫什么「天行道」，手中还有先帝遗笔。

皇城戒备森严，不许人出城。

一日，我路过桃仙居，发现门锁了，上面的灰尘蛮多。

心中疑惑，难道薛遥的生意不做了？

随后，便有人来羁我。

——我头回进金銮殿，见皇帝。

听说皇帝叫何绵，排行十七，脾气甚好，一向有谪仙之赞，而今一见，十五六岁的年纪，更像一个小仙童。

「大胆！竟敢直视皇上龙颜？」

一旁的公公大喝，我正要低头，皇帝却笑道：「无碍。方达心思纯净，朕甚喜，来，坐这里。」

他拍的是龙座。

「皇上？」公公又惊又怕，匆忙跪地，「万万不可啊！」

皇帝想了想，道：「那便赐座吧。」

我忐忑地坐上椅子，旁边的公公不晓得剜我几眼，倒是皇帝挺和善，问我道：「四哥府上，从前是你在照看？」

「是……不过我只负责打杂。」

皇帝点头：「也算为朕做事。这样，朕再送你一箱银两。」

旁边的公公补充道：「皇上，四皇子诈死后，方达便修缮了房子，想来不缺钱。」

我一咬牙，跪地道：「皇上明鉴。」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皇帝给钱是假，怀疑我与何霄勾结才是真。

旁边的公公是摄政王的人，何绵说到底只是个傀儡，单说那公公的一番话，几乎把我打成乱党。

我颤声道：「回皇上，那银子是草民去桃仙居赚来的。家父只留一所房院，再不修缮便要塌烂，草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

殿内，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