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末,大泽乡。
嬴政腰间跨着那个渔阳县尉的佩剑。
站在临时筑起的高台之上。
他的面前,是九百余名同样被征发前往渔阳的戍卒们。
“诸位同乡,诸位袍泽,此次我们遇到大雨,早已不能赶到渔阳。遇到大雨和洪水,并不是我们的错。然而我们却要因为一个并不是因为过错的罪名,而赔上自己的性命。”
“诸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自己即将开始亲手推翻自己一手所建立的王朝,到底是什么感觉?
嬴政此刻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不过正如在这死去一年后,重新复活在这陌生的黔首身上一样。
这一切,并非嬴政自己的本愿,却不得不做。
说来嬴政自己还有些讽刺。
自己亲手设定的秦律,到了最后,竟然将自己推向了反秦的道路?
这些天来,除了计划起事。
嬴政其实一直在反思。
在他临死的那些年,天下其实就已经有了不安稳的征兆。
不管是东郡降落的陨石,被人刻下了始皇帝死而地分的事情。
还是说,那一块写着祖龙今年死的玉壁。
其实都是在证明着,整个大秦,其实渐渐在在偏离着远有的轨道。
而且,从这具名为陈胜的身体的记忆中,嬴政也能感受到他对秦国的怨恨和不满。
陈胜如此,那么这天底下,还有多少个如同陈胜这样的人呢?
嬴政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或许,是他苦心孤诣所制定的帝国蓝图,在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还是说,是这个天下出现了什么问题?
嬴政苦思冥想,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答案。
不过现在,他渴望着可以用着这一场的起事,得到他想要自己的答案。
如果他原本的道路,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错误的话,那便再重新制定一次就是了。
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他就要做出比前世,更加辉煌的战果。
随着嬴政的一声询问,在场的戍卒们,却都满是沉默。
正如嬴政一样,跟着嬴政起事,并非他们所愿,而不过是形式所迫,迫不得已。
所以直到现在,决心跟着面前这位屯长的时候,他们依旧还是茫然。
而嬴政这位曾经的始皇帝知道,一个没有目标的帝国,是走不远的。
而一支没有目标的军队,同样也注定失败。
想要他们变得强大,便要给他们树立起一个信念。
一个深入他们骨髓的信念。
而这个信念可以是情绪,当然也可以是利益。
“这是因为,那些贵族们,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他们一句话所制定下来的东西,便可以决定我们这些卑贱之人的生死。”
“在乡里,这些东西被称为族规、里规。而在天下,它被称为秦律!”
“这些大人们,他们不必遵守这些规矩,肆意的践踏着他们,却让我们这些下人,这些卑贱的人,一辈子战战兢兢,也不敢去逾越分毫。”
嬴政当了一辈子的皇帝,无疑是一个优秀的演说家。
随着他的一字一句,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众人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的目光开始变得狠厉,也有思考,更多的是一种名为不甘的东西。
一旁的吴广,看着台上慷慨陈词的嬴政,目光中也带着惊讶一丝的崇拜。
他没有想到,一向是沉默寡言的胜,竟然能拥有如此的力量。
仅仅是一席话,便能感染在场这么多的人。
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也随着嬴政的表现,而彻底的安定了下来:“或许,跟着这样的人,才是我吴广这辈子最好的选择吧?”
于是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嬴政坦露着自己的右臂,用佩剑在自己的右手食指,刺下一个口子,将鲜血滴在了桌案上的代作酒的大河之水中:“诸位,难道他们这些人,剩下来便注定是卑贱的吗?便注定只能是下人吗?”
“那些大人们,那些王侯们,难道是从一生下来便注定的吗!?他们难道就是天生的贵种吗!?”
随着嬴政近乎嘶吼的一句话。
几乎是一瞬间。
所有戍卒们的脸色都是变得通红。
可以说,嬴政的一字一句,都是此刻他们内心的写照。
那些曾经的怨恨和不满,此刻都汇集成了一句话:“吾等,都愿意听从您的号令!”
嬴政点了点头,此刻的他就犹如一头统领群狮的王,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现在,我陈胜,将是带领你们诛除暴邪的将军;而吴广,将是你们的都尉。”
“我陈胜在此立下誓言,若有朝一日,定攻下咸阳,诛杀暴虐、无礼的二世皇帝胡亥,为公子扶苏报仇血恨。”
“届时,你我都将世代富贵。你们,还有你们的后代,都将有享之不尽的荣华!”
而后。
嬴政仰头将那碗含有自己鲜血的河水一饮而尽。
其他的人都同嬴政一样,以水代酒,将自己的手指刺破,滴进碗中,仰头喝下。
于是乎。
在嬴政的带领下,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就此开始了。
而第一步,自然就是攻下他们所处的大泽乡。
大泽乡地处蓟县,而蓟县本是楚国的蓟邑。
当初秦将王翦就曾破楚师于蓟南。
而大名鼎鼎的楚国大将项燕,也是在此战死去的。
于是乎。
嬴政在打着为扶苏复仇的口号的同时,也打上了项燕的旗号。
不过一日。
大泽乡邑所所在。
大泽乡一共八十七个里长,七个亭长,都是聚集在了一起。
大泽乡,是标准的秦治所的配置。
其下共辖十亭,百里,数百户人家将近三千人。
嬴政麾下的九百余戍卒,本就是身强体件之辈。
在斩杀了十几个企图反抗的里长,以及几个亭长之后,就这么轻松的将整个大泽乡,收入了麾下。
或者说,除了那死去的近十六之外,嬴政他们根本就没有遇到丝毫的抵抗。
甚至。
很多百姓听说了嬴政一行,是要反秦起义,甚至是头脑一热,干脆就直接自发的加入了嬴政等人的队伍。
而对于这个情况,嬴政在高兴之余,却是一阵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