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的手需要处理。"
声线清冽,像手术刀划开凝滞的空气。
"不劳费心",我把手藏了起来。
伤口没那么疼,比不上心头的旧伤。
"创面可能会有玻璃微粒残留",他的声线平稳,仿佛方才的我不是握着凶器的暴徒,而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普通人。
抬头,对上一双镜片后的眼睛,清澈得像是能照出人心底最肮脏的念头。
眼前人突然与手机中的画面重合--声音白大褂,眼镜。
你终于来了啊。
舌尖抵住上颚,我无声地笑了。
你好啊,江博士。
男人见我久不作声,便示意服务生放下消毒用品。
"失礼了"
他轻轻碰触我的指尖,我下意识蜷缩指节,像受惊的刺猬竖起尖刺。
他却不退反进,稳稳托住我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
"请放松。"
"放轻松。"
"很好。"
他拾掇我碎裂的皮肉,语气轻柔得像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真勇敢。"
呵呵~
勇敢?
十岁之后,再没人对我说过这个词。
夏天说我疯狂,继母说我残忍,父亲说我无可救药。
"我不需要被当成瓷娃娃。"我抽回手,声音比想象中更硬。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再言语。
。。。。。。
餐厅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服务生端来焦糖布丁。
磁盘上压着的便签字迹工整:"甜食治愈灵魂的速度,比药物治愈身体更快。"
我抬眼,撞上江鱼的视线,他隔空摊开手掌,做了个"请"的动作。
斜阳穿过玻璃窗,将他周身轮廓镀成毛茸茸的金边--像极了救人于水火中的天使。
甜腻钻进鼻腔,我低头,脸的倒影浮在银叉上,扭曲得像深渊里爬上来的魍魉。
夏天的声音突然从耳道深处爬出来:"你这辈子,只能烂在我手里。"
眼睛突然有些刺痛--我这只溃烂的蛾子,竟妄想用沾着脓血的翅膀去蹭那团光。
我突然有些自残形愧。
踉跄着要逃,黑暗却兜头罩下。
一只手突然托住我胳膊,"低血糖?"
他往我嘴里塞了块糖,甜味炸得舌尖发麻,"先含着。"
呵,拿糖哄人这套,骗小姑娘还差不多。
男人,都一个样--父亲如此,夏天如此,眼前的人,也一定如此。
温柔不过是层糖衣,底下裹着的,永远是占有和征服的獠牙。
我忽然起了玩心,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对陌生女人这么体贴,女朋友不会吃醋?"
"我我没有女朋友!",他慌乱地摆手解释,随即又像意识到失言般结巴起来,"啊不是。。。我是说。。。"
"我是说,这是医生的本能--你看起来真的很需要帮助。"
他耳尖泛红的样子,真他妈干净。
"你的眼睛……"他声音忽然轻了下来,"盛着太多悲伤,我,我见不得这个。"
心脏忽然收紧--原来被理解是这样,有些疼又有些暖。
我是猎人,却被看穿铠甲下伤痕。
多少年了?
从没有人试图越过我筑起的高墙,看清墙内的废墟。
他是第一个,轻易看穿我所有伪装。
"别靠近了,"我在心里说,"等你真正认识我,你会后悔。"
不,我不需要救赎。
夜色才是我的猎场,深渊才是我的故乡。
泥沼里的鬼,不该玷污白大褂上圣洁的光。
我,落荒而逃。